《掠过终南山北麓的风:长安作家文集》是由西安市长安区图书馆主编,共收录长安籍作家和非长安籍而在长安工作生活的109位作家作品汇集而成,全面且系统地提供长安作家及他们的作品情况。这是长安文学队伍的一次大展示,也是对长安已故文学前辈的缅怀,同时是新老作家以及社会对长安文学作者的了解、学习、交流的资料库。
书香润泽心灵,佳作启迪人生。为了使大家更好的了解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长安作家文学成绩和成果,深刻感受长安历史文脉和文化特征。从2021年9月1日起长安区图书馆将每周推送3篇长安作家文集作品,以飨读者。
不以成败论英雄
作者:陆程久
“成者王侯败者寇”,是人们容易踏入的思维歧视。对于国民党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我也一直以电影«红日» 为标准,把顽固反动,认作了其人生的全部。直至读了冯鹏程、成德奇合著的«抗日名将张灵甫» 一书,我才在史实面前,发现了自己认识上极端浅薄的幼稚病。想不到张灵甫竟曾是一位由长安农家走向抗日各大主战场前线的敢死战将。他的名字一直为世人所熟知。尽管最终败亡,但从历史的视角看,他仍不失为出身长安的中国近现代历史名人。
张灵甫在他短暂的44岁生涯中,解放战争仅占去了十多分之一。他成年后的几乎全部人生,都献给了北伐和抗日战争。从书中得知: 他以农家子弟之身,凭高分考北大,入黄埔,奋勇北伐、抗日。从最初的见习排长、连长、营长……一路飙升为国民党抗战主力王牌七十四军军长。其经历本身就充满着人生的思考和启迪。
分清功过是非,是该书的思想支撑。众所周知,在解放战争由相持进入反攻的决战关头,张灵甫确实扮演了顽抗共产党,效忠蒋介石的死硬派角色。然而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又绝不允许割裂他此前的全部历史作用和抗战功绩。正由于他在关键时刻放弃了合作,这才使得他在国共两党的兄弟之争中,酿成了极其惨烈的人生悲剧结局。该书全面地再现了张灵甫的人生道路,既肯定其功,又点明其过,这对于后人了解长安风物,乃至立世、成人等诸多方面,ꎬ无不具有深刻的借鉴作用。
用史实说话,是该书的一大特点。作者历20年,走访了当时健在的张氏亲友、乡邻、部下、同僚,抄录了尘封多年的军史资料,战争档案,对国民党的调配,战役的部署到具体战役的时间、地点、战况、敌我战略、装备、士气、伤亡场景等等细节的再现,皆十分翔实具体。这既显示了博大的胸襟和勇气,更表明了对国民党坚持正面抗战作用的充分肯定。读此书,犹如耳听悲壮«国歌»,眼现浴血战场! 不由不激发全民族的复兴凝聚。
凸显张灵甫视死如归,在生死存亡关头以民族兴亡为己任的人格魅力,是该书的又一特点。仅其自律自警,独善其身,兼济天下的所作所为,读来就足以使我辈自感汗颜.他出自农家,18岁即考入曾是关中书院的陕西省立第一师范。传统文化的忠孝节义和报效思想,渐成他的人格追求。他仅上的一年北大,就南下广州,奔着“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的昭示而考上黄埔军校第四期。抗日战争中,他更是身经百战,屡致日军以重创,被誉为“虎贲” “抗日铁军”!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战功卓著,权势显赫的南京卫戍司令,却无力满足亲兄迢迢千里赶去的区区求借。
张灵甫集威严与情义于一身。追随他的亲友犯错,他必亲手杖责痛骂以促其成才;救过他命的部下强奸民女,他当众下令枪毙;儿时的伙伴喜爱小鸟,他专门让人从南京买回;返乡为母亲扫墓,他总要给老父捎点儿当地特产;孟良崮败局出现,他当即发给路费放回长安乡党;学生时代,他就以刚劲的书法同于右任结为莫逆……凡此种种都充分提示了他之所以能从农家子弟变成民国名将之所在。
张灵甫枪杀小妾吴海兰,在当时曾激起公愤,于凤至、宋美龄公开要求严办。蒋介石于是不得不电令胡宗南,着即将张押解南京收监。胡宗南告知后,张灵甫独自一人,一路步行,靠沿途卖字度日,居然在限期内走到南京自投入监。作者搜集资料时才发现,张杀妾动因有三: 一是偷看绝密文件;二是不肯跪祭母坟;三是不尊相邻长辈。他的极端绝对的性格缺憾,热情与冷酷并存的复杂心理,无不跃然纸上。成了其生、冷、蹭、倔的绝妙点注。
华东野战军以数倍于敌的多个纵队,围歼张灵甫七十四师3万之兵,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张灵甫所部之强悍。击垮张灵甫,就等于动摇了蒋家王朝的泰山基石。陈毅元帅时云: “张灵甫的七十四军,战斗力堪称国民党军中之冠。” 对于这样一位特殊的历史人物,该书确实填补了研究他的某些空白。
我以为,某些名人的所谓正反,其实只是一段时势所形成的概念。曹操到底是白脸还是红脸的争论,一直就没有平息。不揭露康生,怎能识破奸猾? 不研究杰克的医生,怎能感知贪欲的可怕? 项羽自刎,不失为英雄,关公败亡,不失为武圣。这就像蒋介石故居依然保留开放一样,后人所看重的,只是曾经发生并影响过当时的历史遗存。
不抓辫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的宽松政策,使文学探索的领域更趋广泛。«抗日名将张灵甫»一书,尤其有着十分积极的现实正义。
作者:范引娣
南乡子(过漓江)
刬袜戏波痕,一桨漓歌一桨春。脉脉青山云雾绕,销魂,恰似瑶台落梦真。
几度女儿颦,照水娇容点绛唇。素手轻呵长发挽,轻询,妾比青山孰可人?
一剪梅(见红梅开)
玉案罗裳谴字深,疏影方寻,碧影轻临。嫣红默默绽墙阴,香了纱襟,醉了瑶琴。
只道梅心似我心,一曲诗吟,一盏情斟。欲邀知己意难禁,写个花箴,寄个春音。
庆春泽(赏白荷偏逢花谢)
细柳摇馨,清风弄晚,石阶红履嫣然。雨霁荷塘,白衣垂泪谁怜。青波寸寸仙姿挽,惜花人、伸手遮拦。碧盘中、玉露盈盈,不复田田。
黄昏默默相呵浅,怅芳魂有意,弱水无言。几度相邀,吟诗醉酒年年。深情怎敌今儿个,一痕香、香落眸前。
吻潸潸指上轻柔,欲葬何边?
南乡子(莓情)
1.采莓
丽日赴莓园,小径轻轻燕语喧。风弄晴柔多雅趣,花田,一袖甘甜一袖欢。
素手采红鲜,渐入青箩不得闲。香汗淋漓铺粉面,讪讪,未望纤姿已落涎。
2.怜莓
碧水浣红颜,欲婉含羞卧玉盘。点点秋波妆秀靥,流连,恰似佳人出浴翩。
带露吻娟娟,一吻轻柔再吻鲜。试手呵来看细细,丰圆,兴许前生是玉环。
3.品莓
拈颗绕唇边,软嫩汁横自可怜。闭目慢调轻入口,眉弯,醉了春闺醉小蛮。
再捧几枚欢,曼嚼香甜得意先。心欲放歌须纵酒,陶然,一曲红绡舞月前。
4.忆莓
瞠目对空盘,点点残痕浸案间。美味寻来难尽兴,无言,带憾深深到梦边。
再忆是莓颜,偏爱今生不觉酸。欲晓何时千意结,来年,约个春音到故园。
凤凰台上忆吹箫(久未赋新词有句)
独坐秦楼,黯依书简,碧罗小扇轻摇。叹卷间尘满,古韵闲抛。一别诗词数月,尘俗事、带恨难描。其中味,无关风月,不计春遥。
今宵,再回玉案,香茗伴芸笺,玉笔相邀。却扫眉才尽,恁是心焦。几度红声吟断,无妙句、怎复推敲。擎杯尽,奈何窗前、暮雨萧萧。
满庭芳(雨夜情怀)
秋过西窗,香残庭院,听雨轻点芭蕉。坠帘无寐,灯曳小蛮腰。几度寻来玉佩,一握处、掬泪青袍。怅三叠、长亭柳老,春诺已遥遥。
今宵,红烛下,芙蓉帐冷,心字香烧。任酒斟千绪,饮罢还邀。醉死谁知病枕,薄衣共,漫夜潇潇。秦楼外、相思梦断,从此不吹箫。
七律(过桂林)
久慕桂林青黛染,一城山水一城诗。
两江流汇象鼻处,双塔依偎晚月时。
波上轻舟摇脉脉,侗家女子舞迟迟。
漓歌已醉兴坪里,怎把心情赋小词。
七律(吟雪未得有句)
谁负长安今日痴,不闻小令不闻诗。
红裙羞舞梨花陌,曲榭曾吟谢女词。
归处依窗听雪落,铺笺寻笔寄春知。
奈何才尽银釭外,许个晴天唯此时。
七律(冬夜)
一笺一墨一冬弦,静挽诗行不夜天。
小字轻书犹脉脉,冰轮遥望更娟娟。
欲将心曲秦筝寄,怎奈秦筝故事连。
玉指拂来询雁柱,声声慢底为谁牵。
七律(过大理)
一寻南诏皆春色,雪月风花满玉箩。
不墨苍山堪作画,无弦洱海亦如歌。
茶中白子酬新客,笑底金花添酒窝。
欲别古城难尽兴,夕阳落里恋还多。
老 闷
作者:范来利
老闷,是熟人对他的称呼,其实他姓杨,有大号志公,小名猪娃,更有外号“县长”。其母共生五子,他排行为四,因此也有人叫他杨老四。之所以乡党叫其“老闷”,或许是因为他上了几年学,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了,也或许是因为他跟比他小得多的伙伴一块耍时常吃亏,但只要被他抓住,就往哭里整,蛮得很。但也有人说他一点儿不闷,闷里不闷外。他生在“大跃进” 时代,长在困难时期,因其家贫,父亲早逝,小时全凭隔壁邻舍,你一口、他一碗的拌汤混大。那时没有增高鞋、生长素,但老闷长得比谁都高,又黑又魁,一双外国人似的岩窝眼,确实与众不同,难怪有人叫他“县长”。
老闷饭量大,修水库时一顿吃过三个“杠子” 馍,还喝了两老碗苞谷糁。因其饭量大,土地承包前从来没吃过饱肚子。他经常耷拉着长脸难看得很。他那能干的老母亲去世时,尽管家贫,在一间半祖遗的安间房里扎出半间“厦房”,盘了个可间炕,铺了张旧芦席,东奔西跑,求爷爷、告奶奶,东挪西借,硬是给大儿、二儿、三儿先后都张罗了媳妇。后来老五都有了娃,老闷却还是光棍一个。因此老母临终时都没合下眼。老闷,没手艺,没心眼,日子实在过不去,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营生,还没干几回,在偷人家单位保险柜时,被公安逮了个正着。等回村时,老闷住在老大废弃的八尺两耷拉,驼峰一样脊梁的小房里,独自过日子。回村卖苦力,进城蹬三轮。他不赌博,不打架,再也不做犯法的事。攒了几个钱,三十岁的他也想娶个媳妇。条件不好,没人跟,他死活不听弟兄们的话,兴冲冲地跑到几里外的“贼村”,上了一个没了男人但留下一个女儿的女人的门。那女人长得水色,高挑个儿,长辫子,眼睛都会说话,惹得村中不少人眼红,都说老闷命大。老闷带去了全部家当,铺盖行李、锅碗瓢盆。他把人家娃当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亲,架在脖子上游。谁知好心没好报,当吸干了老闷的货,榨干了老闷的钱,那女人便接二连三地抠烂老闷的脸,捋青老闷的下身,最后撵他出了家门。他没法,只好在街上游,在柴堆里卧,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到邻村的乡党姑跟前讨口饭吃。一年没下来,老闷像霜打的红苕蔓一样,没了一点儿精神。趁着天黑,精光光、灰溜溜地钻回了老家。没米、没面、没希望,老闷东游西荡,睡的土炕半个塌了都不管,连铺带盖窝成一疙瘩的被子像牛嘴里拉出一样,满屋子就没个人下脚的地方。整天东家混一顿、西家吃一口,人见人烦。
打墙板、翻上下。多亏热心、泼辣的三嫂,看着这样总不是个事,想起自己的娘家妹,被男人嫌弃,气得浑身是病,几次要寻短见,就有意将他俩撮合在一起。弟兄、妯娌们一商量,都说好。尽管这女人有病,不能生育,个子又小,离婚时还带了个女儿,但老闷不嫌;尽管老闷家贫、不灵窍,光有一身好劳力,但这女人高兴。三下五除二就结了婚。这女人精明、老闷能干,人合心,马合套,两三年下来把个穷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弟兄们帮忙,把躺在炕上望星星的老屋瓦了,老闷自己出力在门口挖了一眼十来丈深的井,安上了水泵,吃上了自来水。女儿高高兴兴地上学,女人快快活活地做饭,支在砖摞上的小案板净了,娶过几房媳妇的炕热了,门口除了蒿草的菜地绿了。这女人没了闷气,脸慢慢红了,胸慢慢高了。老闷没了肚子饥,眼窝也平,声音也大了。
看着村里新房一座接一座,土房变成了平房,平房变成了两层楼,这女人说: “这光种地,够吃不行,咱进城去,想办法挣些钱?”老闷说: “能成。”于是,两口子撂下十四五岁的女儿,赤手空拳就进了省城。开始拾破烂儿,混了没半年,没吃亏,还捏了点儿零钱。看着别人养猪,这女人又说: “咱也喂猪,人家能闹,咱也闹。”老闷说: “对。”说闹就闹,他们在城边头租了二亩地,捡了些烂砖,买了点儿水泥,盘了猪圈,盖了窝棚,逮了十几个猪娃,办了个没字号的养猪场。媳妇坐镇,铲屎刮尿。老闷天天沿街没黑没明收恶水。两口子不怕脏、不怕累,一个心眼光挣钱。夏天与苍蝇、蚊子为伍,冬季与寒风、冰雪为伴,没有节假日,没有上下班。谁也没想到老闷和媳妇这一闹就是八年多,而且闹出了名堂。
现在的老闷,挎上了手机,开起了新时风,走路咚咚的。媳妇穿着大圆口的紧身上衣,雪白的休闲裤,胸膛比当姑娘时还高,见说话就喜得咯咯地。上百头滚瓜溜圆的猪的猪场,成了老闷两口的聚宝盆。去年拆了爷爷盖的安间房,花了近十万,一伙盖起了三间水泥线浇的门房和三间上房,外带一个地下室。正中栗红色的大铁门,结实壮观。媳妇爱好,今年又花了两三万,还进行了装修,铝合金的玻璃窗,四开扇的落地门,黑胡桃的窗门套,八乘八的全瓷防滑地砖,弄的比城里还阔。灶房还是热炕,但是用水泥板盘的;锅头还在,但多了沼气灶。还有自家的井,自家的泵,自家的塔,一拧水龙头哗哗地流,用多少得多少,不用计数。卫生间有太阳能,有电热器,一年四季能洗澡。宽敞的院子里,棰大的红艳艳的西红柿一兜篓、一兜篓地挂着;嫩闪闪一尺多长带刺的黄瓜,一根挨一根地吊着;绿油油的大葱,一行行肩挨着肩,直愣愣地争着抢着往上蹿。
在老闷的院子转一会儿,在老闷的屋里看一会儿,在老闷的炕沿坐一会儿,跟老闷两口谝一会儿,你会感到真爽,你会由衷地感叹: “连老闷都能发家,这社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