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悦长安书坊——长安作家文集在线阅读(三十二)

  • 发布时间:2022-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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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长安区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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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掠过终南山北麓的风:长安作家文集》是由西安市长安区图书馆主编,共收录长安籍作家和非长安籍而在长安工作生活的109位作家作品汇集而成,全面且系统地提供长安作家及他们的作品情况。这是长安文学队伍的一次大展示,也是对长安已故文学前辈的缅怀,同时是新老作家以及社会对长安文学作者的了解、学习、交流的资料库。

 书香润泽心灵,佳作启迪人生。为了使大家更好的了解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长安作家文学成绩和成果,深刻感受长安历史文脉和文化特征。从2021年9月1日起长安区图书馆将每周推送3篇长安作家文集作品,以飨读者。

枣林湾(节选)

作者:肖建安

 三月的早晨,太阳昂首阔步地由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早春的风不停地刮着,暖意微微,但沐浴在大地上的色彩却鲜红鲜红的。

 工地上,一杆杆红旗迎风飘扬,几十辆红色的铲土机在鲜亮亮阳光下更为耀目,不断发出雷吼般的嘶鸣,上千个精壮劳力挥镐舞掀,一时间这上万亩地的荒草滩、乱土堆,形成了一幅火热的劳动画面,给这无人走过的地方注入了勃勃生机。

 蔡盼龙开着铲土机,不停地攻铲着面前坚硬的石块,吃力地推着固若钢板的土层,发出阵阵沉闷怒吼的声响,仿佛一头牛拉着一车重物搁浅在沙滩上,那样艰难那样吃力。蔡盼龙已是七天七夜没有休息了,但他此刻还保持着超常的精力。连长走到铲土机旁,心疼地看着蔡盼龙并叫住他: “小蔡,你下来歇一下。”

 蔡盼龙看着连长亲自到自己坐的机子边来关心他,干劲更大了,说: “这点儿活,不算啥。”

 连长着急地说: “我今天命令你休息,你七天七夜没睡觉了。”

 “没事!” 盼龙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把机子发动起来。

 “盼龙,那样硬干,是会伤了身体的。”

 隆隆的机声淹没了连长的话,连长无奈地看着又去工作的盼龙,还小声说:“年轻不知道,上了年龄病到身上就来不及了。”

 经过几个月的奋战,这穷草恶石满目萧然的地方,一下子变得一马平川。

 这一工程完了,转眼间也到了年底,新的任务上级还没有分派下来。蔡盼龙在宿舍里闲的心慌,又怕没活这里不要他。正在想着,连长到宿舍来找他: “盼龙,我给你安排一个技术活,和尤师傅学木匠。”

 盼龙听了连长的话,心想自己在木工这行当没有技术,就有些为难地说:“连长,我能行吗?”

 “盼龙,我说人多学一些手艺,艺不压人,走到哪里都能混一口饭吃。”

 说着就把他引到木工厂,指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木工,给盼龙说: “盼龙,这是尤师傅,他的手艺可是咱木工厂里鹤立鸡群的。”

 尤师傅笑着说: “连长越说越没边了。” 满口浓浓的南方口音。

 连长看着尤师傅说: “这是我给你说的蔡盼龙,有文化,能吃苦,保证能当你的好徒弟。”

 尤师傅带着盼龙,先让盼龙由基本功开始,拉锯,推料子。尤师傅说: “拉锯,推推刨虽然重,这是基本功,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打不好,是不行的。”

 盼龙拉着锯,用的劲大的,锯条不断地左右胡跑,就是不按师傅的线子走,师傅看着他笑着说: “拉锯时,不要狠用劲,要轻轻地拉。”

 盼龙悟不出师傅的话,心想拉锯能不用劲,就把师傅的话不当一回事,自己还是用劲地拉,他看着墨线,心想我就不信拉不直,但是他越这样,越适得其反,越来离线越远了。

 尤师傅看着他,也没有责备,接过他手中的锯,拉起,师傅左手按在木料上,右手拉着锯,看起来很轻松,很悠闲,锯条很快又回到线子上,一会儿这块木头被锯成两半,盼龙拿着锯下的半块木料看着自己拉得那一部分,忽高忽低,犹如连绵起伏的山脉,而师父的那一部分,齐得像刀切一般。

 师傅看着他说: “轻轻地拉,锯不空回。”

 从此以后他从蛮干中跳了出来,手艺活不光是凭力气,而且要凭技术,师傅说啥就听啥。有时候他推料子,刨子不时地料子就起多层皮,更严重时可以把光滑的料子起一个深槽,但师傅把料子拿到手里一看,一个尖倒,一推就好了。

 有时他看着师傅,就好像根本不是一出苦力的木匠,而是一个先贤,是一个哲人,他看着师傅的身影,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看着师傅问: “师傅,木头为什么拿到你手里,让它怎么就能怎么,好像通人性似的。”

 尤师傅却毫不在意地说: “熟能生巧。”

 盼龙听了师傅这句简单而富深刻哲理的话,他更勤了,他几乎把和师傅开料刮料的活全干了,师傅只画线,设计图纸。

 他在干活时,也不停地看师傅怎样下料,怎样设计新的木器家具的图样。回到宿舍,不免琢磨一番,并用笔记在本子上。不知不觉一个月快完了,尤师傅看着盼龙说:“我看你基本功练得差不多了,由明天开始和我一同下料,画线打眼。”

 尤师傅很细心地教他,他特别认真地听着,看着,慢慢地他自己操作起来,觉得很得心应手,出活很准,很快,尤师傅看着说: “小蔡,我看你聪明好学,以后我就把所有的技术传授给你。”

 一天他和师傅正在干活,猛一抬头,连长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说: “干活还挺内行的。”

 盼龙听连长夸赞他,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就对连长亲热一笑。

 尤师傅搁下画笔,高兴地看着连长说: “小蔡这娃没有谈嫌的啥,干活踏实卖力,也有文化,学这手艺,一学就会,我一点儿都不费神。”

 连长兴奋地看着正做活的蔡盼龙说: “我就看出这小伙是个好材料,但以后还要让尤师傅多传艺门。”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尤师傅说着脸上充满喜悦之色。“尤师傅,我这次来是通知你一件事,就是连部研究,给你分一套房子。”

 尤师傅听了连长这话,更高兴了,说: “我没做多大的贡献,连里领导对我这么照顾,让我怎么说才好。”

 “你也是三十多年的工龄了,给你分房子是我们分内的事。”

 星期天,盼龙帮着师傅搬家,盼龙和师傅用架子车拉床板和凳子。

 一个姑娘远远地向他们跑来,走到跟前,盼龙才发现是那天见的和春花长得相似的那姑娘。

 姑娘走到车边,也帮他推车,尤师傅给盼龙介绍: “这是我的女儿,叫尤秋蝉。”

国门眺望

作者:萧重声

 虽是初冬天气,边陲小城绥芬河又刚刚悠扬过一场雪花,但蹲在远处山头上的太阳,仍像夏日那般红彤彤,将弥漫的灰云暗雾烘烤净尽。这样,小城东侧的国境线就失去了想象中的神秘和朦胧,毫无保留地展露给湛蓝的晴空。

 最先飘入眼帘拂过心坎的,无疑是山坡上那面凌空飞舞的五星红旗。她默默地提醒远来的旅人,脚下的土地已是祖国疆域的尽头,屹立着庄严神圣的国门。

 这座雄奇的钢筋水泥建筑,挟持着宽阔平坦的公路。四座门墩造型别致,皆呈直角三角形模样。那条直角边中的短边,牢牢地扎进土地;那条长边则如利剑一般,笔直地指向蓝天;而那条略带浅浅弧度的斜边,既稳稳地固定住短边,又给长边以坚强的支撑。门墩左右相挽,前后相连,组成一座内蕴民族风格外现时代风采的庞然门洞,岿然竖于世人面前。

 有人说她似茁壮的春笋破土而出,象征着中华民族蓬勃兴旺;有人说她似点燃的火箭腾空而起,象征着改革大业一日千里……

 “诗无达诂”,面对这座富于诗意的建筑,我的思绪却在历史的风云中飞扬。

 背依国门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一道道山来一面面坡,尽是茂密的树木,纷披的荒草,灰黑和黄褐斑驳混杂。而山下浅浅的川道平缓的田野,却茫茫皆白,雪光闪闪。 因了草木的遮掩积雪的覆盖,那条现实中分明存在的边境线,竟然一时混沌不清,难以分辨,以至觉得这里的山川草木本来就是血肉相连,浑然一体。

 并不十分古老的一百多年前,事实正是如此。眼前这片肥沃壮丽的土地,完完全全是中国领土。

 然而,就在如今国门前面四五十米的地方,却拉出一道冰冷的铁丝网。顺着这道铁丝网左顾右盼,一根根半人高的水泥桩排列有序,向远处默默延伸。如同一道已经结痂的血痕,赫然将眼前这片模样相同的土地区分开来。对面的山坡上,飞舞的已经不是五星红旗,而是红白蓝三色旗。

 从那里往东再往东,大片中华民族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已被老沙皇挥舞着滴血的屠刀割占而去。

 尽管列宁曾经大声疾呼,苏维埃应当归还沙皇侵占的中国领土,然而,信誓旦旦的“新沙皇”,不但没有归还老沙皇抢占的中国领土,反而毫不掩饰地为老沙皇开脱辩解,欣喜若狂地欢呼老沙皇对于远东原来的中国领土的征服,甚至继续从事分裂中国版图的勾当。“新沙皇”的血管里同样流淌着扩张侵略的肮脏血液,只不过身上披着一袭红色大衣,手中的镰刀斧头贴有马列的标签而已。

  “老毛子”的人们,凡是还愿意正视现代历史的人们,谁又能否认“新沙皇”假借革命而营私的事实?

 蓦地,从对面暗幽幽的山林中蹿出一群乌鸦,嘎嘎地嘶叫着,呼呼地拍打着翅膀,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最终落在中国一侧的雪地里。严峻的边境线对它们没有任何约束,它们自然也不会想到脚下土地归属的不同。

 此刻,我踩着边境线上松软的积雪,抚摸着冷酷冰凉的铁丝网,久久地凝望着已经失去的对面的土地。我已不能随意翻越面前这道人工设置的界限,已不能像百多年前生活在这里的祖先那样,可以捏一把对面那肥得流油的沃土,闻一闻自己洒在其中的血液和汗水。寒风悠悠,不动声色地刺进肌肤。太阳已经高高地站在山梁上,仍然笑呵呵地喷吐着光焰。可是,这光焰像被寒风迅速地冷冻了,让这来自炎黄故乡的游子感觉不到些许的温热。

 莫非太阳也有笑里藏刀的时候?

 我想,一个当初贫穷落后的国家,既然不是邻邦列强的对手,既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抢占、割裂、蚕食自己的大片领土,除去悲愤而无奈地吞下这枚难以下咽的苦果,无疑还应该有所检讨和反思。如果不愿或不敢面对这一事实,隐匿或淡化这段丢人现眼的历史,甚至为了一己之私利,将民族大义抛于脑后,自觉或不自觉地去粉饰这段历史,以致使某些后代子孙误以为当年“友邦” 对中华大地的肆意割裂、侵略还有着某种合理性,那就真正让人难以理解他们的嘴脸了。

 因此,我觉得当今的这座国门,如同一块巨大的活化石———中华民族脸面的活化石,凝聚着祖国对那段已经停演的历史悲剧的咀嚼和沉思。

 让我也借用一下———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我渴望雷声

作者:萧新声

 我渴望雷声。好多年没有听到惊心动魄的雷声了……

 是不是大气中的臭氧层遭到人为的破坏天烂了的缘故? 是不是大气被工厂和战的烟尘包裹得太严太厚的缘故?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久久听不见一个像样的雷声?

 我渴望雷声。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这个属羊且生性懦弱的人,却偏偏喜欢打雷和闪电。大概只有雷声,才能让我惊心动魄;只有雷声,才能使我感受到天穹的雄浑和威力;只有雷声,才能激发出我的创作激情。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仲夏之夜,我在一所空旷而荒凉的乡村小学守夜。半夜里,一声好大好大的雷鸣,惊破了我颤悠悠的梦幻,一刹那间,一道凌厉的树枝一样的闪电,发出刺眼的光亮,直朝我睡着的教室袭来,闪电过后,紧接着就是一声硕大无比的雷鸣,它离我那么近,那么近! 这夜空中的霹雳,好像连房顶上的蓝瓦都要被它震落下来,在这威力无比的震慑下,我这只纤小的山羊,静静地静静地,蜷缩在教室的角落躲着雷声。我激动的心房一半是惊惧一半是渴望,渴望雷声更响更大!

 这真是痛快淋漓的夜晚,风狂吼,闪电撕裂了黑暗,猛烈的雷声又把它击成粉尘!雷声整整响彻了一个多钟头,才渐渐归于静寂,而天已经微明,东方深蓝的天空已经有了几痕浅浅的红丝。

 可惜的是,自那次雷声令我激动之后,一转眼就是好多年,其间虽说也响过几回雷,却没有一次令我战栗,令我兴奋,令我手舞足蹈的!

 我渴望雷声,因为这是天公最得意的“杰作”,因此这“杰作” 常常令我称慕不已,也只有这时候,我才敬佩天像个天,有力气,有劲儿。没有雷声的日子真没劲儿啊———这可恨的氟利昂和远远近近的烟霾,是你们破坏了自然的静幽和平衡;是你们污染了动植物和人类的生存环境;是你们破坏了宇宙空间,甚至连雷声也破坏了。

 我渴望雷声。因为雷声和骤雨是天上的一对孪生姐妹,有了打雷闪电,便有了降雨;有了打雷闪电降雨,便有了北方川塬的葱绿,也便有了丰收有了累累的果实!

 我渴望雷声。因为只有雷声,才能给人以震撼,给人以信心和力量!

 我……渴望……雷声……

一泓水

 一场淋漓的秋雨过后,天放晴了,星期四中午两节作文课,我带着全班学生到距校二里之外的洨河岸去写景。

 蛟河———我儿时的乐园,走过密密匝匝的芦苇堤,我常常独自一人站在洁白如玉的老石桥举目东望,只见河水平缓西流,不远处有座石拱桥,石拱大桥倒映水中,桥孔犹如三个大大的月亮,在远处,青青的河柳袅娜多姿,倒映水中,好像月中仙女在河边浣头,每每这时,我总像喝了美酒一样如痴如醉,上世纪60年代初期,洨河以她的洁净与美丽征服了我幼小的心灵,然而只有短短二十年,这一切似乎就成了遥远的故事。现在的洨河水被上游的化工厂、造纸厂严重污染,河水腥臭而发红,真好像杀猪时冲洗下来的污血,河水中漂着不少半死不活的鲤鱼,不是周身猩红斑点就是烂鳃,看了真叫人伤心。

 然而学生多次缠我,要求走出教室,到洨河实地写景。“好,去吧! 去吧! 去了就知道了!” 我的失落的心为这一代孩子而惋惜,在他们的周围,再也不会出现碧绿的稻田,高亢的蛙声,明净的小潭和甜甜的小溪了,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肮脏的涝池和猪血似的污河! 我真担心过不了多久,就连有限的地下水也要被石灰和烧碱所搅浑,到那时我们整个洨河、沣河、渭河以及黄河两岸的人,也将变成那半死不活的鲤鱼!

 我的心在发痛在流血,可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仍无忧无虑地跳呀唱呀,他们不懂得潜在的危机已经迫不及待地向他们逼近! 到了南围堰,站在密匝匝的白杨树丛里,看周围到处都是野花野草,丛生的野菊花、地兰花;蔓生的绞股蓝,还有浑身长刺的灵灵枣、枸杞子,果实滴溜溜长在枝间,一个个红得惹人喜爱,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点儿小景致,倒是乐坏了孩子们,可怎么也勾不起我的兴趣。当学生们玩得十分开心的时候,我正和管堰护林的一个中年人攀谈的热乎。

 突然从堰底下泄洪道传来黑豆女子郭淼的呼唤声: “ 肖老师,肖老师,赶快来———!” 不知何事,我急忙跑下南围堰,顺着泄洪道,来到郭淼她们身边。啊! 我的惊喜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呈现在我的面前的,是一泓水,一泓久违了的非常明净的水! 水洁净得无一丝尘埃,透过水面,可以看到水底几尾小鱼在纵横交错的白玉般的芦根之间穿来穿去……

 啊,多少年都没有看到这么洁净的水了! 我发馋地看着这一泓比磨盘大不了多少的清泉,陷入了静静遐思,我想,这也许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最后一点儿奉献? 让我们记住它的本来面目就是这个样子。可怜的孩子们,怕是从呱呱落地,就没有见过真正的净水了? 可我们那时却是满地满河都是净水、净水、净水!

 看着这一泓清泉,我,一个男老师,竟林黛玉似的抹开了泪水。我们人真可恶,为了一点儿眼前的小利益,竟干下了自我毁灭的傻事! 孩子们木讷地看着我,我自觉失态不禁哑笑起来。

 许久以后,我对站在身旁的郭淼、朱洪他们说: “记住,回去就写这一泓水……一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