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终南山北麓的风:长安作家文集》是由西安市长安区图书馆主编,共收录长安籍作家和非长安籍而在长安工作生活的109位作家作品汇集而成,全面且系统地提供长安作家及他们的作品情况。这是长安文学队伍的一次大展示,也是对长安已故文学前辈的缅怀,同时是新老作家以及社会对长安文学作者的了解、学习、交流的资料库。
书香润泽心灵,佳作启迪人生。为了使大家更好的了解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长安作家文学成绩和成果,深刻感受长安历史文脉和文化特征。从2021年9月1日起长安区图书馆将每周推送3篇长安作家文集作品,以飨读者。
岁月留声,岁月情深,岁月情长(自序)
作者:董 健
人生如梦,岁月如歌。
生于1949年的我,到2011年10月21日就62岁了。岁月过得真快呀!
2005年的一天,有朋友在闲谈中对我讲: “董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趁现在脑子还灵,手脚还行,写点儿东西吧,不然将来要后悔哟!”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开始考虑了,但“老虎吃天,无处下爪”。写什么呢? 虚构我不会,写别人我不熟,想来想去只有写自己了。
从2005年9月开始动笔,至2007 年8月,历时两年,上、中、下3集208万字,936幅照片的纪实文学«岁月留声»,于 ,2008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该书涵盖了我及家庭在西安和香港及台湾前后共60年经历的真名、真姓、真实故事,从中反映了历史的变迁和时代的进展。
可能大家看虚构故事太多的缘故,想看一些真实的东西,所以该书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西安晚报»曾在2009年2月24日至4月3日摘录连载了41天。
许多读者讲,初时拿到这厚厚的上、中、下3集«岁月留声»,叫人犯愁,现代社会的人哪有时间看这厚书,但一旦读入,便不舍放下,读者被一个接一个扣人心弦的真实故事和评述所吸引,成了全家人争着看、抢着看,由初时的嫌书厚反倒变成嫌书薄了。
连赠带售,两万套«岁月留声»已完了,又加印了5000套也已所剩无几了。
应读者的需求,本人历时半年,将«岁月留声» 上中下3集重新进行了精选,压缩成为两部单行的书,一本写前30年,书名为«岁月情深»,另一本写后30年,书名为«岁月情长»,陕西三秦出版社于2012年出版了。
历史需要叙述才能得以保存,人生需要记载才能成为经验,自传虽是个人的历史,
但却是史学家最原始重要的材料之一。离开了传记材料,历史的建构,无论规模大小或时间长短,都是不可能完善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父母,生在不同的年代,有着不同的阅历、不同的婚姻、不同的子女、不同的机遇;身体状况、思维方式、性格特点、为人处世、奋斗经历也迥然不同;命运、感悟、操守、成败……人生百味,各有千秋,但唯一相同的是,最终都要离开这个世界。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50年前小学同班的55个同学,姓甚名谁,相貌特点,说也奇怪,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回顾半生,事业成败的3大关键因素: 机会、本事加运气。但最根本的是要靠努力和奋斗。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人生才有成功的可能。
人无精神不行,精神如何变物质? 方法又是关键,方法也叫策略,也叫手段,方法出于心智,由外因引致内因,由环境影响思维,从而做出判断,再采取不同方法去解决问题、处理矛盾,以达目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道理谁都懂,但在现实中,说起容易做起难,劝人容易克己难,世间又无后悔药,事后诸葛也遗憾。
生活就是课堂,社会就是老师。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都有优点和缺点,都有失败和成功,都有得势和失意,都有得宠和失宠,都有幸福和悲伤,都有酸甜和苦辣。我也不例外,和大家都一样,在现实中生存,在历练中奋斗。
自1949年岀生,到1979年携妻儿到香港,如今我已当爷爷了。我在西安度过了29年半。自小生活在建国四巷,幼儿园在永保二园,小学在建国路小学,初中3年在西安市26中。
我是“老三届初六六级”,只有初中文化程度,曾在碑林区的工厂当过电工。我在西安结婚,儿子也在西安出生,我对西安了如指掌。我曾开玩笑说“我不爱北京天安门,我爱西安钟鼓楼;我不爱北京十三陵,我爱西安兵马俑”。
我在近30岁时携妻带子到了香港,为人处世之作风和奋斗精神,都是从小在西安培养形成的。在香港有机会得以施展,同时,改革开放后的祖国又给了我更大的发展机会。
商场如战场,先是为吃穿,后来为事业,打拼了近30年,至今没有停步。我的经济状况,用香港话说,算是“上岸” 了,但是我的心还没有“上岸,” 仍在奔腾中。
我父亲曾毕业于孙中山先生创立的黄埔军校,系国民党军官,参加过北伐、抗日战争。1949年在我快出生时,父亲随军去了台湾。母亲在西安含辛茹苦地将我和我姐姐养大。1979年,我到香港后,父亲曾示意我去台湾,而我选择了留在香港。从住木屋干电工开始,经过艰苦奋斗,事业小成,1982年我将母亲接到了香港。
人心永难满足,财富永无穷尽。人家骑马我骑驴,后边还有挑担的;奋斗之心不能丢,知足常乐心态平。
如果问我的这点儿拼搏精神源自何处,我只能说是环境逼出来的。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拼搏精神,关键是你要去不断地寻找机会和把握机会。凡事不要怨天尤人,适者生存,少怪别人的不是,多查自己的不足;机会处理不好也会变成陷阱,陷阱处理得好也会变成良机。
大事要当小事办,小事要当大事办;急事要当慢事办,慢事要当急事办。谨慎对待每一件事,真诚对待每一个人。
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我尽可能地将过去做以回忆和剖析,与大家分享,以从中汲取一些有益成分。希望这本书对年轻人有所激励,对中年人有所交流,对老年人有所交代,对自己也有所总结。
万望大家看后多加批评指点,也是对我人生的一个补充。
谨致谢忱!
消隐的狼
作者:蒋书蓱
我没有看到过狼最后的景象: 在如人群脊背一样耸起的山巅上,狼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长嚎。
我没有看到过狼,只从纸张和电脑的屏幕上看到过狼在月亮上的剪影,定格成舞台上溃败的英雄形象,即将消隐于黑色一样夜的屏幕后面。
闲下来的时候,大人们常常说起过去的狼,说狼一群一群地,悄无声息地在卯梁和河谷间走动,夜里,如看见一片一片暗绿色闪烁的“灯火”,说那肯定是狼。第二天,村里楚三家圈里的猪果真不见了,路上留下一些狼的脚印,还有几根狼毛,几个人咒骂着狼的痕迹寻找,几里地外,发现楚三家猪的遗骸。人们恨狼,跟狼结下深仇。
狼,成为一个遥远的传说。
某个夜里我真正地感觉到狼。那个夜里特别黑,松风阵阵吹动,山壑发出海啸般的声音,还有一截什么木头在树上“梆梆梆” 地敲打,我隐约听见狼叫。我的心“咚咚咚” 地跳得厉害,清早妈妈带着妹妹外出了,天擦黑时不见回来,直到夜深也不见回来,我怕妹妹遇到了危险,因为有几次妹妹哭闹时,妈妈说“狼来了! 要是再哭就把她喂狼。” 我担心得一夜没睡好觉,那夜,在风声中,我听见狼的声音无处不在。
前阵子,楚三说他在柴葩里看见了狼。狼坐在坡底一动不动,楚三暗暗地观察,辨认它是一匹狼还是一只狗,经过反复比较,他断定是一匹狼。楚三举起猎枪悄悄地朝狼瞄准。在他准备扣动扳机一眨眼的工夫,狼不见了。楚三估摸狼走到附近的刺葩去了,怕中了狼的圈套,没敢跟过去。狼走得无影无踪,楚三在柴葩里坐了半天。楚三逢人就说他遇见了狼,人都笑他人老了眼睛花了,说看见的是一只狗吧,这年头哪里来的狼? 楚三肯定地说看见的是狼,他说了狼与狗的细微区别: 狼的两只耳朵竖着,狗的两只耳朵垂着;狼的尾巴夹着,狗的尾巴卷着;狼吃东西顾着大伙,狗吃东西不让别的狗靠近……人说“楚三你吹呢,你还看见狼吃东西,你看见的是麂子吧?” 楚三说“你烧成灰我也认得!”
楚三每天背着枪在刺葩周围转悠,但狼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没发现狼的脚印,连一根狼毛都没有发现。他看见一堆白花花风干的粪便,用树枝挑了挑,里面掺杂有鸟雀的羽毛,像狼粪! 他来劲了,从有狼粪的地方依次朝四面八方寻找,最后在西北方向,他看见了第二堆狼粪,还有狼的脚印,狼的脚印时隐时现,他一路小心地跟过去,却跟到一个树洞前,树洞里卧着一只正在酣睡的獾。树上两只长尾巴松鼠睁着亮晶晶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村里人说楚三打狼打多了,眼睛里也泛出狼眼的绿光,身上有狼的煞气。可自从不见了狼,他的眼神灰塌塌的了,背越来越驼,走路说话都没了底气。
有人说他怀念狼。
一次楚三在山上狩猎了几天几夜,回来时一无所获,怏怏地跟谁都不想理识。村里有人故意取笑他,说“在柴葩看见的是獐子吧?” 他不辩解;牛踢他一脚,他拍一拍就
走了;一只千脚虫挡了他的路,他用脚轻轻将虫子拨到路边。他整个人变软了,眼睛里的光变黯了,声音也变软了,软得谁都可以糟践他,谁都可以在他面前粗声地说话。
楚三变得越来越不愿意跟人打交道,在家门窗紧闭,他不去别人家串门,别人也莫想去他家串门,人捶他门,他打开门,脸上没表情,跟人不认识似的,弄得人尴尬,很快走了,再也不来,很多人也就不来了。关于楚三,村里开始流传出很多故事。
有人说晚上看见过楚三和一个人在月亮坝对弈,走近细瞧,发现那人屁股后面带个尾巴,再看,两耳尖耸,分明是一匹狼嘛! 人吓得赶紧逃离,接着又有人在夜晚跟踪楚三,发现过相同的情形,还发现过楚三和那个带尾巴的人一前一后往荒山野岭走。
楚三越来越不像话了,他的背驼得头快勾到地上,开始拄着拐棍走路,有人在田坎上远远地看见他,以为是一匹四个脚的狼,正捏紧锨把准备防护,却见“那匹狼” 猛一抬头,才发现是楚三。
村里人很久没见过楚三了,村里消失某个人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消失的人常常天蒙蒙亮就背着水和干粮上山劳动,天黑了才回来,有广阔的天地容纳着他们。消失的人也可能到隔河村子走亲戚去了,也可能出了远门,但不管怎样,过几天、几月、几年或十几年,消失的人准会回来。这人间深处,盛得下太多的欢喜和忧伤,楚三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风吹草动。
一天,邻村一个采药的女子在一处荒僻的山涧发现一具人的尸身,露出的面目已被岩鹰啄食得模糊不清,女子赶紧喊人来看,村里的人们闻讯赶来,把尸身翻过来辨认,从残剩的半边脸和上衣认出是楚三。 楚三身体已被风干,身下长出一层绿蒙蒙水藻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具体啥时候发生的事情。
人们不断地猜测着一年前楚三在狩猎的山上到底遇到啥,猜测了很多年。
不过也有人说楚三真的看见了狼,前几天见有人在镇上卖狼皮,旁边围着一群人比手画脚,谈论着皮毛和价钱。
的的确确还有狼。电视里播出有人在山上发现被狼抚养长大的人婴,叫狼孩。狼孩是人生的,长相却接近狼,性格里跑动着一匹狼,用四肢走路,茹毛饮血,经常还在夜里引颈长嚎。狼消隐了,狼在人身上恢复着狼性。
一天傍晚,母狼凄厉的哀号在荒野响起,屋里的狼孩咬伤了亲娘,追随母狼的呼唤而去……
狼孩到底是人还是狼? 生物学界、哲学界为此进行了一场认认真真的辩论,一些知名作家也写下大量的文章询问。
有时,路上走过来一个模样酷似狼的人。
有时,那个人在人群里出现。
有人也经常这么骂某个人,骂他是披着人皮的狼,骂他狼心狗肺。
如果狼远远地看,听见这一切,不知会怎么评价人。人自以为懂得狼,没想过狼懂不懂得人。人和狼没有交流过。
我没有看到过狼最后的景象,尽管在我到来之前,狼的存在已有无数日月,从闪现到消失,过程极其缓慢。 一个叫马连……修恩的人走进一个叫“布列瑟农”的地方,沉湎倾听其间的天籁之音而不可自拔,他顺着风声,一听便是经年,听见了加拿大育空原野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情: 驯鹿增量,捕杀狼群。马连……修恩将所听所感记录下来了,并作词谱曲,再现了狼被大量捕杀无处可逃的情景。在凄美悲壮的苏格兰乐风中,在潺潺溪流、风雨与雀鸟的合奏里,我听见狼在奔逃、喘息,在静静地舔舐伤口。
我没有看到狼消隐的时刻,眼睛里影映的月和泪光。狼成为某个代名词,成为张贴于角落里慵懒而空泛的形象,像我指间烧得红灼灼的烟芯,在视觉中逐渐黯淡抽象,无力地垂伏于苍白肤浅的稿纸上。夜后发出犹如来自宇宙洪荒般巨大的轰响。吹着风的这个夜晚,时光像有某种轮回。狼无处不在。狼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
爱的肚兜
作者:雷小英
我的胃腹从小不太好,着了风,受了寒,或贪嘴多吃了餐桌上的凉菜,总会闹肚子。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身体其他部位皮肤都是火烧火燎的灼热感,肚脐周围却凉得像冬日里的冰块,膨胀得像张鼓,里面隐隐作痛。肚子痛的时候,若是母亲在身旁,她定会迅速摩擦双手,然后不停用温热的手焐在我的肚脐周围。母亲晓得我的身体状况,在饮食上她管我很严。从小到大,一年四季,几乎每天晚上,母亲总会反复叮嘱我戴上肚兜睡。
幼时的我,还算是个听话的小姑娘。母亲那时也正处于心灵手巧的年纪,缝的肚兜精美极了。邻家婶婶们常夸母亲好针脚,比我稍年长的小伙伴们也常投来羡慕的目光。夏天的时候,母亲盘坐在炕头的凉席上,腿前放了一大堆素色的碎花布,母亲总要精挑细选一番,然后把选出的花布剪裁成菱形,再在这块花布上精心地绣上栩栩如生的各种花卉草虫。刺绣完毕,母亲会在肚兜的边缘加上一些颜色鲜艳的穗子。系在脖子上的带子,母亲也是很讲究的,她会把花布做成蝴蝶结,这样即便白天露在外面,也是挺增色的。腰间宽宽的系带总是要绑得牢固些,这样便使得肚兜可以紧紧地贴在我的腹部。即便我晚上淘气踢飞了小被褥,腹部也不会着凉。
每年深秋季节,还未等到树上的叶子落尽,母亲就早早动手为我缝制棉肚兜了。冬天的肚兜,母亲总是会缝得肥厚些,雪白的新棉絮加在里面,摸上去软软的,贴在脸上暖暖的。她总是担心不够暖和,下一个肚兜总要比上一个缝制得还要厚实些。冬天的棉肚兜得缝上四五个,以便换洗时,我有备用。
四五岁之前,母亲在冬天为我缝肚兜时,常会置我在她的大腿间,用棉被紧紧包裹着我,只留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家里不太暖和,母亲的手有了冻疮。她的声音一直很柔,很美。静静的夜里,她一边缝制肚兜,一边慈爱地哼着歌晃动着腿哄我入睡。许是白天睡多的缘故,许是为了捣乱妈妈,让她搂着我早些入睡。我总是要挣扎着伸出手来,试图撕扯母亲手中的花布。母亲佯装生气,变了脸色训我,冲着我的小手拍一两下,然后把它们硬塞进暖暖的被窝。可我有点儿执拗,看出母亲不会真的打我,便不停地寻机捣乱。
待到叛逆期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反驳母亲,性情也变得有点儿急躁,经常为一些提不上串的小问题和母亲争得面红耳赤。我嘲笑母亲,甚至当着外人的面数落母亲,总觉得她不够聪明。之所以瞧不上母亲的原因,是因为她小时候没有上过几天学堂,不认得几个字。当我从心里轻视母亲的时候,母亲缝制得肚兜也就不那么入眼了。在让我戴肚兜这件事上,母亲变得越来越强硬,好几次还冲我扬起了巴掌,逼着我戴上。父亲常站在母亲一边,帮着母亲训斥我,这让我不免心生胆怯。我只好当着他们的面,委屈地戴上,然后再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迅速摘去,藏在书包里。
高中的时候,我有了自己的审美观。觉得戴上肚兜,腰身不够纤细。只要看到母亲缝制,心里便莫名其妙产生厌烦感,我冲着她喊,别缝了,缝了我也不戴。但是母亲不管不顾,她根本就不会听我的。好几次,我把母亲缝好的棉肚兜扔在地上,冲着她生气地喊,为什么不替我考虑,不给我面子,不顾及我的形象。戴上这棉肚兜,就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真是丢人。母亲便说,白天若不戴,便要穿暖和些,晚上是必须要戴的。可我晚上也不想戴。面对长大的我,母亲能做什么呢,她只能是同我商量。为了让我戴上棉肚兜,她不知要说上几大箩筐的好话,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混账。丝毫不顾那是母亲在地里劳累一天后,晚上熬夜为我缝制的肚兜。
这几年,母亲上了年纪,总是丢三落四,常常忘事。可她依然忘不了给我缝制肚兜,忘不了时常叮嘱我戴上。而我现在正处于讲风度不要温度的年龄,母亲这几年寄来的肚兜,我都藏在衣柜下面了。前几日回老家,口渴得厉害,在街上买了一瓶冰镇的饮料。喝完不久,便觉肚腹隐隐作痛,偏又被母亲瞧见,为了不让她伤心,便撒谎说来的时候太匆忙,忘带肚兜了。母亲忙说,不打紧,一会儿就缝好了。她着急发慌地在衣柜里寻找花布,寻到一小堆花布头后,在昏花的眼前比画来比画去,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说,你帮我快看看,哪块布缝的肚兜要好看些。我说就这块大红的吧,红色吉利些。母亲一边笑着说我年纪不大,还迷信得很;一边从柜中抽出剪刀,把这块大红棉布下摆剪成半圆弧状,又让我帮着找了块素净淡雅的花布,说系在脖项的带子露在外面,要漂亮些。母亲确实老了,戴着老花镜穿针,手哆哆嗦嗦好半天,也穿不过去,她只好无奈地笑着向我求助。母亲缝的时候,专注得不敢说一句话,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花布上,可她再怎么认真,也缝不出年轻时的精致了,针脚明显且粗大凌乱。
望着母亲头上灰白相间的头发,我的心不由自主发酸,眼睛也有些发潮。为了不让母亲看见我夺眶而出的眼泪,我悄悄钻进母亲的被窝,躺在母亲身旁,像小时候一样紧紧地抱着母亲的大腿。可母亲还是听到我的啜泣声,她忙放下手中的花布,用劲摩擦粗糙消瘦的双手。一次又一次把爱的温度按在我的肚脐上。